第拾贰弦
离开月儿的家，我沿路走了很久，重庆夜市街边摊正经营地如火如荼，来往的行人较之前多了许多，他们各自做着份内的事情，空气里漂浮着烧烤摊制造出的油烟，炒面炒河粉的香味飞进鼻腔刺激着我的嗅觉和唾液腺，我没有戴口罩，没有被人认出，又或许有吧，此时的我与他们并无区别，都是山城的一份子，像繁星落入春水才会有那奇美的景象。
我回味起覆住她嘴唇的感受，上次亲她还是初吻的时候，是个春日的傍晚，我跟她还真是进展缓慢，那时距离彼此确定在一起还有九个月的时间。那天，趁她不在教室我有意翻看她书桌上的书本，不巧她刚回教室，
“王俊凯，你干嘛？”
虽然被逮了个正着有些尴尬，但我也丝毫不慌，
“噢，对不起，我…… 看你这本笔记挺不错的。”
其实我根本没看清手里的笔记本里写了些什么内容，好像是语文笔记本，本子的扉页写着一个“Karry”，她跑过来从我手上抢过笔记本藏到身后，
“你又要走了吗？嗯…… 我自己整理的，你没时间上课，我重写一本给你吧，你可以工作之余看一看…… ”
“行啊，不过字好像有点儿多，要很多时间。”
“你等不及了吗？我写字很快的。”
看她瞪大水灵灵的眼睛有点抑制不住的急躁的模样，我笑着想摸摸她的头，
“我…… 在重庆会呆几天，等你。”
她的确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写完了，第三天我呆在公司里没去学校，她打来时我立刻背上吉他出了门让她去了北滨路，我下了车见她一身校服背心搭配黑色百褶短裙，黑色小腿袜子，踩一双黑色匡威经典高帮鞋在约定的地点双手撑在灰白石头栏杆上，刚好我也穿着那一套校服，在学校里和所有女生穿得一样，在校外只有我俩的地方，四舍五入等于情侣装了，我打给她，
“你到了吗？”
“对，我到了，你在哪儿呢？”
她扭头四处张望，依然没发现我，
“我…… 在机场呢，马上飞北京 。”
“什么？！你耍我！”
我喜欢看她焦急的样子，当走近时发现她哭了，连忙掏出纸巾帮她擦眼泪，
“哎哟，我跟你开玩笑的，这么怕我走了？”
我意识到有些过了，她对我的讨好并不领情，将那个崭新的蓝色笔记本摁在我手里，
“是我该走了。”
“诶！”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本能地闪躲却已经来不及了，我没抽回手，
“我可不能这样放你走了。”
“我凭什么不能走…… ”
她声线沙哑，抽噎着呼吸不顺畅，
“你还没教我怎么用这本笔记呢。”
“我…… ”
我硬拉着她到一棵大树旁坐下，在她面前跪蹲着抽出一张纸替她把残余的泪痕擦拭干净，
“不许哭了。”
“你干嘛来这儿…… ”
我打开琴包取出吉他先后拨下一四五级和弦，
“我是想出来弹琴的，公司里太闷了…… ”
“那你怎么不在南滨路，还跑这儿来。”
那时我就想，如果她真成了我女朋友，做了我老婆，恐怕是什么都瞒不过她，索性先不理她罢。除非需要上台，平时弹吉他都需要人翻谱，可这一首《简单爱》，在过去的日子里，想她一次，我就弹一次，一边想象自己会是在哪里唱给她听，她会以何种反应来回馈我，渐渐地，这首歌的和弦排列已经烂熟于心了。她安静地听我弹唱，伸直的双脚一下一下碰到一起点着节奏，不自觉小声地跟我哼唱，心情好像渐渐明亮了，我时不时去看她几眼，她双臂笔直地撑到身后，脑袋时而微仰，时而低头脸上有恬静的笑。一首歌的时间，太短了，我弹完最后一组和弦，想要抓留下些什么，可不知如何表达，她把头转向我正要说出的话语被我的吻截断在嘴边，女孩儿的嘴唇为什么会这样软呐？这样的柔软在那一瞬甚至让我感到灵魂出窍般的不真实，回归现实，我认真享受，稍稍动一动嘴唇，她的鼻息加重了一些，微调一下脑袋的弧度，我睁眼看她双眼紧闭，都说长睫毛的女生脾气不好，我全然做好了马上被她推开再挨一耳光的准备，她给予的配合叫我极度欣喜，“糖果和你的嘴角，什么味道…… ” ，我松开口，她缓缓睁眼，用手捂住唇角，我依稀留了什么东西在那上面，她一句话也不说，把我吓着了，
“对不起……”
我猜她十分想要把羞红的脸埋进裙子里，见她低头忍不住浅笑，我明白自己还不至于挨打。小马哥打给我说机票订了，两小时后起飞，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我安抚好懵懂的她，帮她叫了车，宝贝一样抱着那个笔记本，那时的我比任何人都富有。
给不了她那般躲进学校小树林偷腥儿被拿着手电筒扫黄的教导主任逮捕的校园爱情，一六年元旦，我回八中献唱新年音乐会，舞台上的灯光很亮，我努力透过强光在台下搜索她的身影，回来之前我短信留言说有重要的事对她讲，没有得到回复，所以她是否看到也不得而知，或者她后悔了不想再见到我，在扎堆的人群里找不到她我开始责怪自己当时怎么不直接打电话，我说不出口，默默回到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大家都成群结队地打闹嬉戏，不一会儿，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哪怕我再有了些名声能做到一呼百应，粉丝千千万，面对她总是束手无策的，我好生失落站起来准备离开，这时听见从外头走廊一端传来一连串小皮鞋跟敲打大理石地板的声响，她气喘吁吁跑得面色红润出现在教室门口，薄薄的刘海散乱在额前没了固定的造型，
“我在后台等你的…… 他们说你在教室…… ”
“你看到留言了？”
我双手插兜盯着她，她点点头，呼吸还没完全调整均匀，
“那为什么不回我？”
我显出不悦，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冲她发脾气，我们是在谈恋爱，还是暧昧，理应是要跟她把话说清楚之后仿佛才有资格，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瞪眼时的凶神恶煞，刚才舞台上的柔情少年顿时变成了披着羊皮的狼，
“对不起…… ”
她咬着下嘴唇怯怯地垂下眼睛，我适才反应过来，上前拉起她的手，看得出她内心挣扎了好一番才抬起眼跟我对视，
“月闻页，我…… ”
她的小手乖乖地被我握住，眼神小心翼翼，在我卡顿的时候调皮地暗示让我继续说下去，
“我们能一起吗？”
我自认为这是一句四不像的问话，应了之前说的，对待她我真的束手无策，
“我们？”
豁出去，我轻轻捏一捏她的鼻尖，
“好不好嘛？”
“为什么啊？”
其实我是存了几分胜算的，自我出道以来她就喜欢上穿宝蓝色的衣服，会买一些我的应援小挂件，那么她同样也是存了几分傲娇的，我很想对自己肯定她已经答应我了，她欲拒还迎的态度像猫的毛绒尾巴在我的心上乐此不疲地扫来扫去，那痒痒的感觉让我进退维谷，
“嗯…… 我叫王俊凯，是你的粉丝。”
她撒欢儿地一面笑一面用瘦小的手肘捶打我的胸膛，我捉住她，她回神，
“我的粉丝没你的多，那…… 你粉我什么呀？”
“我…… 粉你的人生里，会有我。”
我想是突然开窍了，那一刻之后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去做一名诗人，但是当我每每看到月儿在不同的刊物上发表的文章和诗歌，还是觉得身边养着一个猫一样的诗人不失一件有趣的事。
我拉过她的肩膀，想起九个月前，打闹的同学一窝蜂潜进了教室，看到我们便开始打趣儿，她立即收拾好心情，
“别闹了！假期结束，英语模考。”
大家果然都沉默下来回到座位上收好自己的东西有秩序地离开或是继续全心复习了，她望向我的眼神仿佛在炫耀，
“怎么样？我厉害吧？”
我出了教室发短信跟她说“先欠着”，她回说“好”。
评论(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