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云垂天,凯风熙颜
军爷×戏子
凯风×熙颜
be文,一篇完
四月二十号,是熙颜十六年的生命里最为跌宕起伏的一天,一大早她便被亲生父亲卖进了青楼,赌场的位子还等着他呢,哪有功夫讨价还价,拿了两百大洋就把女儿推给了四白穴上长了豌豆一般大小痣的老鸨,
“别着急,等爹今儿晌午把老本儿挣回来就来赎你!”
“哟!那你可得警醒着点儿,别让人给黑了!她可等你不到今儿晚上,就得接客了!”
老鸨一把将瘦弱的熙颜拉到身后让丫鬟带去检查身子,一盏茶的功夫来回话说确是个黄花闺女,她爹揣着洋钱嘿嘿欢笑昂首阔步地走了。暗室里,熙颜拒绝被扒衣服时挨了耳光给打懵了,直到老鸨回来她才醒神儿,
“熙颜是吧?这名儿还行,不用改了。”
瞧着她准是心里酝酿着小九九,老鸨用沾满脂粉味儿的白丝帕捂一捂口鼻嗤说,
“别做梦啦!进了我樱红娘的门这辈子你就甭想出去了,真以为你爹会再来把你买回去?哼!要不是看你个黄花儿闺女,又会唱两曲儿的,两百大洋,心疼死我了…… 行了,只要乖乖地听话,我呢也是讲道理的,听你爹说还念过书?比那些个野丫头好收拾…… 这儿的姑娘都唤我一声‘妈妈’,你便也这样叫我就是。”
说完吩咐下头的人给熙颜安排好了住处带过去,扔给她一条水粉色旗袍和白底绣红花的布鞋,她抱着包袱在床边坐过了一上午,晌午饭也没吃,知道爹不会再回来了,八成又输了精光正在在家里翻箱倒柜看看能否寻到点儿值钱的给当了。
这“绣春阁”是县城里最有名的青楼,接客的姑娘皆是人尖子,樱红娘的眼睛毒得很,好多女孩儿都是十三四岁便进门了,她名下的水土养人,如今二十好几的姑娘个个出挑得美人儿模样,这里头怕是熙颜的年纪最小了,前些天刚满十六。楼下似乎很热闹,也不必惊慌,“绣春阁”从下午就开始门庭若市是常事,清纯正好的熙颜也忍不住去探望,睡在左边的姑娘催促她快把衣裳换好再出去省得挨骂。在百般抗拒下才换上了能准确抓住男人心的显身材艳色旗袍,她侧伸着细长的脖子一面扣立领盘纽站在廊上向下望去,原是青楼里来了仨军官,看樱红娘殷勤接待的架势,这官头可不小,熙颜的扣子扣完了,小二招呼所有的三四十来号姑娘去最好的包房里等着,叽叽喳喳鸟雀一般地都飞进了最大的房间里。熙颜踌躇半天还是推门进去了,恰逢里头正说笑着不至于让她太尴尬,气氛顷刻松懈下来,
“怎么着?凯风,不敢了?是不是爷们儿?怕家里姨太太来抓你现行儿?”
被取笑的那凯风一身墨绿军装惬意地卧在长沙发的一端,厚底的军靴一下一下磕到茶几的鎏金铜腿儿,
“你他妈的,逼老子?”
“愿赌服输,选不选赶紧的!”
他起身坐正,目光在一片花丛里徘徊不定,樱红娘躲在人群后头准备将熙颜拉出去即刻被他发现,
“诶!我这还没看完呢,老板娘你什么意思啊?”
老鸨连忙拉她上前致歉,笑道,
“哎哟!军爷您有所不知,这丫头是今儿刚进门儿的,这还没…… 教她‘规矩’呢!我带她先去学学再出来见客…… ”
他低头弯曲的食指背擦一擦人中旁边儿的胡渣,想细细考量一下这只水蜜桃,不抵她胆怯老垂着头,
“过来,我瞧瞧?”
熙颜被樱红娘推了一掌,惯性带着她跌跌撞撞来到他身旁,双手在小腹前攥得很紧不知如何是好,他再度放松靠到靠背,
“坐下。”
在众人眼皮子之下接受这般检验是那些没有被选中的姑娘们孜孜以求的,高俸禄的军官是最有可能付高额小费的。方才已呈悠然姿态的他突然执起她的下巴,熙颜看到他的眼睛里不迂违背的坚定,严肃得让人不寒而栗,军人都这样,
“叫什么名字?”
“熙颜…… ”
“熙…… 颜?”
“昌云垂天…… ”
“凯风熙颜。”
他态度软和了不少,转头对着樱红娘,
“我要她。”
“可这丫头…… 还没学‘规矩’,不懂如何伺候您呐…… ”
“规矩? 你教的不顶用…… ”
他继续呆看着她,缓缓地,
“我的‘规矩’,不一样的。”
樱红娘见他执着,便嘱咐熙颜要听军爷的话别出任何岔子之类的,其实倒用不着她费心,凯风的目光如绳索把熙颜捆得牢固着呢,还傲慢不羁地对樱红娘道,
“老板娘放心,她敢出了什么差错,我自会修理她…… ”
事态已定,樱红娘领着其余的姑娘们出去了。门一关,凯风卸下防备似的一身轻松站起来对着另外两个同伴道,
“我先去睡了,你们慢慢玩儿吧。”
“干什么啊?一个雏…… 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凯风马上拾起沙发抱枕扔过去砸中了他的头,正一正军外套的领子,
“别胡说八道!我真累了,睡会儿再来。”
他走向厅后的卧室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熙颜,
“跟我来。”
凯风的眼睛会说话,熙颜跟在他身后进屋把门带上并锁住,在转过身之前停顿了几秒,果然回头就见他已经坐在了床边,
“军爷…… 要喝安神汤吗?”
“不用,过来给我宽衣。”
军装的皮腰带摸起来很有质感,解胸前的纽扣时他闭着眼,熙颜才看清他五官的精致,多情的眼睛是先前就有领略过的,睫毛上能荡秋千,唇边挂着似笑非笑的同时睁眼对着她,
“脱军人的衣服,罪过可不小啊。”
“军人进青楼,罪过更是不小。”
军外套被脱下来了,还剩下一件白衬衣,熙颜回怼了一句就停下来也坐到床边,
“继续呀?”
听说男人的体温向来都是很低的,可在解衬衣时竟发现他的身体十分热乎,摆出一副极不情愿看他身子的模样,凯风笑着把她再次停下的双手搁到裤子的皮带扣上,她无奈刚想下手却又被拦住,
“靴子。”
绑带长军靴很酷,脱起来就麻烦了,跪在地上松开一环一环的鞋带捣腾了半天,仅是宽衣已让她臊得不敢见人,凯风拉她站起来后立马擒住了她的腰,是少女嫩嫩的腰身,她的手肘悬空不知如何是好,凯风仰头逗她,
“这么怕我?”
“我…… 您很烫,像…… 团火似的…… ”
“那要不要引火烧身呐?”
到底要不要,还不都是随着他之意?樱红娘说的“听话”便就是抹杀自由意志,她不作声沉溺在男人的桃花眼中,
“你多大了?”
“十六岁…… ”
“被家里卖了?”
她有双动人的红眼睛,凯风疼惜地抱起娇小的她一起滚上了塌,
“哟,手心怎的全是汗?”
捧着她的小手亲一亲,动作婉转,她心里砌起来的围墙在一点一点慢慢被推倒,温柔地吻,口鼻间的胡渣刺得她的嫩肤少许痛痒,配合得恰当,她似乎对于接吻有种特别的天赋,细想会不会对他有道不明的情意,见他前后拢共不到一个时辰,怎会,他是客人,不是别的人……
熙颜这一道想时他把旗袍的盘纽解开了,房间的隔音不错,周围安静得能听见香炉上那从东洋运输过来的线香燃烧而飘散的烟雾流动的声响,他拉开旗袍的领子,
“锁骨很漂亮。”
随后轻柔地吻在锁骨窝儿里,她身子一阵颤栗,心率快要失常,
“不怕,好吗?我会对你很温柔的。”
她点一点头,两鬓的碎发被汗水弄湿了,原以为他定会嫌弃她的体液让她略显尴尬,不料他把那些发梳理顺后再吻一吻,她不是欲望的奴隶,是宠爱的宝贝。千金难买春宵一刻,她在痛苦挣扎中体会着妙乐,香汗从粉嫩的肌肤上生根,他确是个会疼人的男子。
从部队里出来的,体力都管够,结束时没有对她不管不顾,帮她把衣裤穿好,
“还好吗?能走路吗?”
“嗯…… ”
熙颜不知从何而起的胆量,小心地跌进他的怀里,
“您是不是要走了?”
“是啊,我得回家呀。”
“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您?”
凯风也是不舍这欲滴的玩物,大手在她的背上抚摩,
“我今天是因为跟他们打了赌才来的,对这种地方,我是很忌讳的…… ”
“可是…… 您还是让一切都发生了。”
“我很同情你,年纪这么小…… ”
“我等着您,不再接其他的客人,好不好?”
“为什么?”
她哭了,凯风并不知道,只感觉她在摇头,他不全信她的话,纵然在她眼中看不到任何城府,
“你不接客怕是不行,樱红娘有的是手段对你,识时务,别等我。”
“我不怕。”
熙颜不想死缠烂打,站在凯风跟前把颈项上的如意锁吊坠取下塞给他,
“我戴了十六年的,不值几个钱,您不要的话,就扔了罢…… ”
凯风说是有公事不得不提前离开了“绣春阁”,熙颜透过小轩窗望见他笔挺的背影消失在街拐角,他的心里大约会觉得这女人只是沾包赖,熙颜不得不做好再也见不到他的准备。五日以后,就在樱红娘拿她无法欲要动刑时凯风回来了,他换了一身便衣向樱红娘提出要带熙颜出去,
“这…… 在外头,我怕这丫头跑了。”
“不会的,晚些我亲自送她回来。”
“凯爷您要是真相中了她,买她回去做个小妾,身子嘛…… 您检查过,是干净的,五百银元对您来说不算什么。”
“后面再说吧,我今儿没想这么多,我一定送她回来。”
樱红娘不答话,喝了几口热茶,装模作态地让人领着熙颜出来了,她见到凯风时眼里格外地有神韵,
“军爷抬举你,带你出去一天,国军上将我樱红必须给面子,不过,你出去了可别想动什么歪脑筋,按时回来,倔了好几天,我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去吧。”
熙颜稍适打扮,凯风带着她出了花街,买一串栀子花环戴在她头上,黄包车拉着二人飞奔在秋阳的影象中,
“我没想到,您会回来。”
她发现凯风把如意锁戴在手腕上,但羞于点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酒红色首饰盒给她,
“换你如意锁的。”
熙颜打开盒子是一条坠着锆石的项链,
“太贵了,我…… ”
“不贵。”
凯风拿起项链帮她戴上,
“您为什么回来?”
“嗯?不想我来?”
“不是…… ”
说着话,车夫在西餐厅门口停下,凯风抱她跳下车,是早先预定好了的餐桌,
“来吧,喝一杯?”
熙颜也端起自己的酒杯回应他,喝葡萄酒,切牛排,吃沙拉,也都一直盯着他看,当被发觉就慌忙逃开眼睛假装无事,熙颜的感情卑微地彻底,凯风是有家室的,与他的相遇也算奇遇了,初入青楼便遇见他,无任何出身,背景,依旧把他盼回来了,该知足了罢,
“为什么带我出来?”
“我说过,不喜欢进青楼的。”
他显然是嫌弃那种地方,说得比较委婉了,忽然自觉可笑,自己一介风尘女子,妄想誓死追随他,自始至终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他对她有无一点点喜欢,或者只是愧疚才这样做,
“我们吃完饭去哪儿?”
“去看个电影行吗?”
“好…… ”
后来,并没有去看电影,两人在街边漫步,凯风猛然抓住她跑进了旅馆,使了一股狠劲儿将她推倒在床上,热烈的吻让熙颜有些受不了,他的虎牙咬得她很痛,裙子给撕破了,当他滑向她那一片温暖的泥泞,对于自己的暴力稍加反省,
“这次…… 还疼吗?”
“不…… 不疼…… ”
凯风答应天黑之前送她回“绣春阁”,分别以前便都是在床上度过的。熙颜只想一直和他呆在一起,顺从他的所有想法,对于名分没有过多奢求,这一次的交汇后便叫她更加坚定了,所以在往后凯风没来“绣春阁”的半个月里樱红娘实在忍无可忍端出了十年不用的大刑对付不肯接客的熙颜,“绣春阁”里人人都道熙颜死脑筋一心奔着高枝儿飞去变个凤凰出来,
“给老娘清醒点儿!人家王司令根本没想过要娶你!妓院里出来的,就算你清白,算你清白,娶回去也得叫人笑话死!拿你寻开心,腻了就一脚蹬,痴心妄想些什么?!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原以为啊进了我这地方的女人都看得清这一层,真碰上个看不开的,愚钝之极! 加刑!加刑!”
生不能生,死不得死,不断下压的夹棍就要废了她的一双玉足,
“你倒是接不接?”
“我…… 我的…… 身子……是…… 他的……是他的…… ”
樱红娘已然起了杀心,花了两百大洋买回来的丫头赔得血本无归,正要拿枪毙了她,临时政府来人问话,
“您这儿有个叫熙颜的姑娘?”
“有…… 这就是。”
领头的蹲在满面血汗的熙颜跟前,递出一张照片,
“认识这个人吗?”
那是凯风的一张军装照,熙颜尽管皮肉受了摧残,但精神迅速反应该如何回答,没成想樱红娘走过来瞧瞧照片轻蔑一笑,
“哟,这不是你等的那个人嘛?她认识,相好的。”
“那我们得带她走了,老板娘。”
樱红娘略微了解事因爽快地让他们把熙颜带走了,自然不是为她好,就在昨日整座城都沦陷了,国军撤离,为抓到军中将领的线索只得扣押与其有瓜葛的人,凯风走了,熙颜就逃不掉,临时政府的审讯室比“绣春阁”要硬一百倍。耶稣一样地被钉在十字架上,好在熙颜未有衣不蔽体,她的右手食指的指甲缝里方才已经被钉进了一根竹签子,朦胧中看见全新的第二根被穿着藏蓝军装的男人拿来贴在她的眉间,伏在她的耳朵上,
“这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啊,在这种时候比什么大型的老虎凳,铁链,烙铁,都管用,刚才死过一次了,要不要再来一次?”
熙颜感到整个世界都只有他的声音,她脑海里一时仿佛腾不出位置思考其他的事,听他接着道,
“和凯风什么关系?”
锐利的竹尖一端在她的额上戳了个洞,血从鼻梁一侧就到嘴巴里了,嘴唇上裂开的口子已经被血痂缝合,
“不要…… ”
“行啊,那你得说话呀是不是?凯风去哪儿了?”
“他…… 我只是他的…… 债主…… ”
男人把小竹签一扔,有气无力地往靠椅上一坐,双脚腾空而起搭到陈旧的办公桌面上发出闷像和裤腿摩擦声,
“多新鲜啊?人堂堂国军上将还欠你一个唱曲儿的?四月二十号晚上在‘绣春阁’你接待他的时候,中间没见过其他人?”
“没有…… ”
“没关系,沾了盐水的鞭子绝对会让你想起的。”
他无心看熙颜挨打,开门出去了,打手打累了,休息一会儿再接着作业,她数次昏死过去,又被热水浇醒,耳鸣了,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对话,
“还是不招?”
“也许,她是真不知道…… ”
“杀了…… ”
“好…… ”
上次凯风离开之前说自己需要配合战略部署暂避庆城,他们大概便是需要这些信息。熙颜守住了秘密,被放下来,镇定地拔掉指缝里的竹签,今日黄昏便会有一批战俘在城郊被执行处决,熙颜加入了他们。临死以前蝙蝠成堆地在空中盘旋,等着啃食死人的肉,一批一批的囚犯倒下,她跪在山崖边的血泊里等待一颗子弹射穿她的心脏,
“昌云垂天,凯风熙颜…… ”
心跳停止的时候和熙的笑颜没有褪去,没和他做过的事情有很多,可唯一遗憾的是还没有唱过小曲儿给他听。从开始到未来,凯风不是别人,是客人,亦是心上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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